湖南麻阳：从“不幸”中守出“万幸”

湖南省怀化市麻阳县新坪村村民雷宽仁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屋后那座朝夕相处的山丘，会有一天轰然垮塌。滑落的土石，将他家建在半山腰的整栋房屋卷到山脚，夷为废墟。

　　这场滑坡发生在6月24日14点左右。23日至25日，大暴雨横扫麻阳，以24日最为猛烈。全县在这天的降雨量达155.3毫米，逼近历史6月极值。受暴雨诱发，规模类似于此的滑坡，麻阳出现了18处。

滑坡点航拍照片。湖南省地质环境监测总站 提供
　　新坪村8组组长雷定云最早发现险情。从前一天晚上知道会有暴雨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全村的十来处地质灾害隐患点，他负责的8组占了7处。在依山傍水而建的新坪村，一个地质灾害隐患点，就意味着至少有一户受暴雨威胁的村民。
　　24日早上8点，雨势不大，雷定云开始骑着摩托车满山跑。山上的裂缝变大了没有？流下来的水是清是浊？有没有小碎石掉下？他一个点儿接一个点儿地看。
　　10点40分，暴雨红色预警从怀化市气象局发来。同样在巡山的村支书一收到预警，就挨个儿打电话给各个组长，提醒他们加快进度。同时，以红色预警为令，所有村干部悉数出动，加入巡查队伍。
　　有人守着山，也有人守着山区上的这片天。
　　一直盯着雷达回波图的怀化市气象台预报员王强发现，从9点开始，在麻阳东北方向的沅陵、西北方向的吉首上空，各有一片通红的回波来势汹汹，大有在麻阳汇合之势。果然，没一会儿，汇成一大片的一个个小回波团如列队一般，从西至东经过麻阳。
　　王强回忆称，那是典型的“列车效应”——多个降水云团先后经过同一地点，就像列车的不同车厢先后经过同一铁轨一样，会导致此地降雨量猛涨。麻阳就是那段“铁轨”。而这辆“列车”，在麻阳上空足足跑了3个小时。实况数据显示，在新坪村所处的岩门镇，9时至12时的3小时雨量为87.4毫米，达大暴雨级别。

滑坡点全景。 李明博 摄影
　　11点15分，这一数据被县气象台以“实况监测警报”的形式，发至全镇80名防汛责任人并层层传递，拧紧了大家守山的发条。跑了一上午的雷定云全身湿透，除了匆忙扒口午饭，不敢停下巡查的脚步。要知道，山体滑坡具有滞后性，过去几小时的雨越大，未来几小时的山体就越脆弱、越易出灾。
　　13点50分左右，雷定云路过雷宽仁家，只见门口排水沟里的水又黄又浊。“当时就感觉不对劲。”他赶忙提醒雷宽仁多留意，最好别在家里待着。雷宽仁当即起身去清理排水沟。
　　不承想，那又黄又浊的水，果然是滑坡的先兆。
　　没过几分钟，洪水开始从屋后的山体中流出，碎石不断滑落，满山柑橘树左右摇晃……这一切，没被雷宽仁第一时间察觉，却刚巧被同样出门清理排水沟的邻居看到。

滑坡现场，雷定云向记者讲述事发经过。他身旁的废墟，已看不出曾经是个三层砖瓦楼。 贾静淅 摄影
　　“山在动，快跑！快跑！”在邻居的呼喊声中，雷宽仁拉起妻子就往外跑。“感觉山就跟在脚后面。”跑到邻居家再回头看：大雨中，红色的山石裹挟着自家那栋楼，一路呼啸至山脚，瞬间变成一片废墟。
　　“家没了，家没了……”身旁的妻子哭成了泪人，雷宽仁则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双腿在发抖。
　　6月27日，滑坡已过去三天，逃过一劫的雷宽仁仍惊魂未定。“现在走到这里，腿还是止不住地抖。”
　　灾后，湖南省地质环境监测总站副站长陈平带队来现场勘察，分析认为房子建在顺向坡，泥质粉砂岩的山体遇水极易软化，这是滑坡发生的基本条件，前期降水加上此次暴雨则是其诱因。连日来，陈平和同事们奔走于全省调查灾情。他告诉记者，在23日至27日的强降雨中，全省发生的地质灾害均以中小型为主，像雷宽仁家这种程度的，不超过20%。

雷宽仁夫妻从废墟中刨出两床勉强能用的被子和一些筐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贾静淅 摄影
　　房子虽不幸被毁，但人没事、保住了命，就是万幸——这是遭灾以来，除了各种援助之外，雷宽仁最常听到的劝慰，也多少给了他一些重建家园的信心。他知道，这来之不易的“万幸”，是各方力量硬生生“守”出来的。
　　雨、山、水，只有死死盯紧它们，才能从“不幸”中守出“万幸”。经历了这场滑坡，本就足够操心的雷定云更加警惕，也更觉实况雨量信息的重要性。在气象工作人员帮助下，他在微信里关注了“怀化气象”公众号，过去1小时、2小时、3小时雨量，随时可查。

在气象工作人员帮助下，雷定云在微信上关注了“怀化气象”公众号，随时查看降雨实况。 贾静淅 摄影
　　根据天气预报，从29日起，新一轮强降雨又要来，与前期降雨影响叠加，地质灾害风险加大。雷定云和村干部们又行动起来。这一次，除了巡山，他们还沿着隐患点挨家挨户做工作，请大家尽可能在降雨期间到相对安全的亲戚家暂住。
　　“无论如何，要先守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