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世界最差动物园”究竟啥样？我亲自去看了看

文/花蚀

如果你去搜索“世界最差动物园是哪一个”，谷歌会告诉你两个答案：巴勒斯坦的加沙动物园和印度尼西亚的泗水动物园。

加沙动物园的烂比较特殊，那里战火纷飞，导致动物园运营停顿，许多动物饿死后辈晒成了干尸。排第二的印尼泗水动物园是印尼最老牌的动物园之一，至今已有101年的历史。能有这么个名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儿出过一次“狮子上吊”的爆炸性事件。

是的，狮子上吊，狮子上吊，狮子上吊。

此处黑人问号脸。

爆出这件事情之后，各家媒体又挖出了泗水动物园的各种问题，什么动物死亡率高啊，动物活得很惨啊，于是泗水动物园又有了一个“死亡动物园”的称号。

围绕着泗水动物园，还有一些非常黑色幽默的信息。比方说，谷歌搜索标注的泗水动物园的标志性动物是长颈鹿Kliwon。标志性动物这么一回事吧，怎么说也应该是个骄傲吧。然而，如果你搜索长颈鹿Kliwon，会发现它也死了，死于吃了太多游客投喂的塑料袋……

此处黑人问号脸。

因为它太奇葩了，所以不少洋葱新闻、假新闻网站也拿泗水动物园开涮。比方说，知名的假新闻网站世界新闻网（worldnewsdailyreport.com）就造谣说，泗水动物园查获一起饲养员性侵红毛猩猩的案子：

刚看到这个“新闻”时我没注意来源，差点就信了。

此处黑人问号脸。

如今，加沙动物园已经关闭。想要领略“全世界最差”的水平，就只能前往印尼爪哇岛上的泗水市。近几年来，包括PETA在内的许多NGO在呼吁关闭这家动物园。2014年，也传出过印尼政府接管动物园开展整改的消息。

5月底，我去了趟爪哇岛，当然去了一趟泗水动物园。

逛完之后，我觉得这家动物园……特别奇怪。

顺带一说，“PETA”是印尼、马来语里“地图”的意思，这些地图牌总给我一种“PETA居然开动物园了”的错觉

差得莫名其妙的3处细节

有些动物园的差是平庸之恶，你也挑不出来特别差的细节，但几乎所有的场馆、笼舍都不怎么样，合起来就是让你觉得差。花老师故乡的那座动物园就是这样。

但泗水动物园就不是这样。这座动物园有相当好的部分，但也有些地方Low穿了底线，所以我说这是个奇怪的动物园。好的部分我们之后讲，先来讲这部分特别差的。

大型水鸟展区：全园最差笼舍

你见过大型养鸡场的鸡笼吗？至少肯定看过图。

那么，你能想象，一个动物园能把大型水鸟养成这个样子么？泗水动物园就做到了。

看看这个笼舍，几十平米的面积，里面养了上百只大型水鸟，鹈鹕、鹭、鸬鹚，应有尽有。我们把镜头拉近再看看细节：

在一般的动物园里面，这些水鸟会散养在水禽湖中。泗水动物园有一座小小的水禽湖，但湖里鸟很少，这些水鸟全都关在几座拥挤的笼子里。

苏拉皱盔犀鸟、冢雉和某种渔鸮，泗水动物园有不少在动物园里不太多见的本土鸟类，养得倒不算差

这个笼舍位于动物园东边的水鸟区，整个区域内的鸟类基本都是用不够大的老旧笼子圈养的，笼内没有什么丰容，设施也很差。里面关的动物行为都不太正常，比方说这个刻板行为特别严重的小秃鹳就是个例子：

在它们的南边是巴厘岛长冠八哥的笼舍。那里有一排五六间小房子都用来饲养这种鸟类，有的是铁丝网编的大型鸟笼，有的是玻璃门窗的室内繁殖室，里面的植被都很好，群居性的长冠八哥在里面行为也非常正常。泗水动物园参与了一个巴厘岛长冠八哥复兴计划，能稳定的向巴厘岛的保护区里输送人工繁殖个体。想养好鸟，泗水动物园并非做不到。

两相对比，这大型水鸟展区就更让人觉得差了。

猩猩胖成球：动物不能吃了睡睡了吃

在微博上，我们老是看到游客吐槽哪哪儿的动物园又虐待动物啦，搞得老虎瘦得跟猴似的。在各种吐槽泗水动物园的报道里，也总是提到有些动物瘦得不成样，说得最多的就是老虎：

图片来自shoebat.com

我去的时候泗水动物园的老虎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一头苏门答腊虎，印尼的国宝。作为一个岛屿亚种，苏门答腊虎比东北虎、孟加拉虎个头都要小。这个个体是个正常体型，不瘦。泗水动物园还有两头孟加拉虎，个头更大， 看起来更加壮实。

目前，这整个动物园里看不到过瘦的个体，反而能看到不少大胖子。最夸张的例子是红毛猩猩：

哈？这是一个球吧？

不光是红毛猩猩，园内的科莫多龙、熊狸等动物也胖得厉害。看看这头科莫多龙，往地上一趴就是一滩：

没有病的动物养得太胖，一方面是饮食控制不好，另一方面是丰容不好、场馆单调导致动物不乐意动的结果。还是以那两头红毛猩猩为例，它们的运动场就很小，里面可以玩的设施也不多，还没有高树可以爬，如果还不控制饮食的量，不胖还怪了。

饲养员和猛兽零距离接触

说到科莫多龙，泗水动物园的科莫多龙可是一大特色。截止2015年，该园拥有70多条科莫多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他们自己繁殖出来的——为了防止龙口过剩，他们甚至在别处单独建了一个科莫多龙公园来消化这部分个体。

园内的科莫多龙区很大，是一片露天的带围墙的圆形区域，里面被分隔为若干个小笼舍，同一个笼舍内的个体大小都差不多。当我们围着这个区域转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区域内有位饲养员正在打扫，想必那个区域内的科莫多龙肯定关起来了，就看不到了吧。

走近一看，咦，科莫多龙根本没有关着好吗，饲养员身边有好几条好吗……

吓得我相机都没端稳……

哈？

哈？

哈？

看到我们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饲养员问：“Do you want to TOUCH them？”说完就俯身摸了摸身边那条科莫多龙。

坦率来讲，喂饱了、养熟了的科莫多龙并不是特别危险，攻击性并不太强。也的确有人饲养科莫多龙当宠物，那些人也会零距离无遮蔽的接触科莫多龙。但当宠物养一两条是一回事，动物园里养一大群又是另一回事。

无论是中国动物园的规章制度，还是发达国家动物园的规矩，饲养员清扫猛兽笼舍时必须先把动物引开关到安全的地方，有些特别危险的动物还必须保证饲养员和动物之间有两道安全门。像这样清扫科莫多龙的展区，肯定是有问题的。

同样是猛兽，狮虎熊狼的危险性就会被重视，但猛兽不止有它们

泗水动物园饲养员的随意并不只针对科莫多龙，我们在园里看到他们在清扫狒狒的笼舍时也是这样的，直接走到里面去，动物就在身边。对于人类来说，狒狒也是一种危险的动物。

这样的细节告诉我们这个动物园的规章制度贯彻得不够彻底，或者规章制度本身就不合理。

场馆设计：

不够好，但是在努力变好

如果排除掉差到莫名其妙的水鸟区，泗水动物园的场馆平均水平和中国省级城市动物园的平均水平差不多，谈不上好，每个场馆都能给它挑出一些毛病，但又谈不上差。如果考虑到这里气候湿润炎热，植被茂盛长得快，那泗水动物园的场馆还比中国北方省级城市动物园的平均水平还好一点。

不信我们来看看它们的熊狸笼舍：

这个笼舍设计谈不上好，尤其是和巴厘岛动物园那样的立体设计比。但里面原生的植被如此茂盛，又有高度合适的树让熊狸攀爬，这样的笼舍怎样也差不了。

泗水动物园的灵长类场馆，是整个动物园里水平最高的，也可能是最新的一批。我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在翻新猴展区和大猿展区。

“自拍网红猴”苏拉威西黑冠猴，这是个发情的姑娘

这里的猴展区，都是用类似护城河的水域围成一块块的室外活动场，活动场大小不一，小的也有上百平米。这里饲养着苏拉威西黑冠猴、日本猕猴、南方豚尾猴、几种狒狒、红毛猩猩等灵长类，每一个展区都针对不同动物的习性有不同的丰容策略和视觉设计。这一片肯定是刚修的，我们去的时候还没修完。这些新展区的效果暂且不谈，它们有好有坏，但园方很明显用了心。

而长臂猿的展区又更好了。这里采取了东南亚动物园里常见的长臂猿岛设计，岛周围有水，这样就不用设栏杆，动物也不容易游客干扰，饲养员想要投食则需要划船过去。岛上的树很高，树冠非常茂盛，每个岛上都是一个家庭。在这样的状态下，长臂猿很自然的展现出了自然行为——鸣唱斗歌：

泗水动物园的长鼻猴展区，也是类似的设计，但场地更大，绿化、丰容更好，并且在其中混养了鹿和鹤驼——二者生存环境和长鼻猴类似，这样立体分层的展示，让整个展区更加生动了。长鼻猴是分布在婆罗洲的濒危（EN）物种，它们在印尼、马来西亚的地位，和金丝猴在我们国家的地位类似，拥有整个动物园里最棒的展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长鼻猴幼崽

华丽的本土有蹄类展示

糟糕的自然教育

说到鹿，泗水动物园内展示的本土有蹄类阵容堪称华丽。

和长鼻猴混养的鹿，疑似巴岛花鹿，此处有可能认错

这里的鹿，就至少（不排除有我没注意到的）有鬣鹿、某种麂、水鹿、花鹿、巴岛花鹿这5个种。其中，鬣鹿是一种仅分布在巽他群岛上的鹿，因为岛屿分隔，亚种很多，泗水动物园至少养了爪哇鬣鹿和帝汶鬣鹿两个亚种；巴岛花鹿的巴岛不是巴厘岛，而是泗水北方的巴韦安岛，这种鹿野生个体只剩不到500头，是一种极危（CR）物种。泗水动物园的巴岛花鹿养殖得不错，近几年有繁殖的报道。

爪哇野牛

除了鹿，这里还有巨大的爪哇野牛和矮小的低地倭水牛，这两个物种都是濒危（EN）物种。爪哇野牛肩高可达1.6米，体重能突破800公斤，和印度的亲戚白肢野牛一样，一身牛皮似乎包不住饱满的腱子肉，肌肉线条特别好看。

低地倭水牛

低地倭水牛肩高只有0.9米，体重不过300公斤，是全世界最小的水牛，它们生活在森林里，跑起来会抬头把角贴在脖子上，防止挂住。

因为把它们当成了非洲的疣猪，我都没拍。这张照片是同行的@雾野 拍的。

在低地倭水牛的旁边，是一种和它差不多大的野猪：爪哇疣猪。这个种毛发很长，脸型、身体特别像非洲的疣猪，但关系其实家猪更近。这也是一个濒危（EN）种。

对于这样的一个动物园来说，如此本土有蹄类的阵容，实在是华丽异常。这些动物的笼舍也并不算差，加上他们对长鼻猴、科莫多龙、长臂猿的重视，泗水动物园对本土物种可以说是非常关注了。

但当我在爪哇疣猪周围晃荡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本土原产的濒危特有种。在看低地倭水牛、各种鹿的时候，也花了点时间才觉察它们的特别之处。因为这里的科普标识牌实在是太差了。

养的明明是豪猪，标识牌上写的也是豪猪，偏偏用了个刺猬图，这就是泗水动物园标识牌的平均水平

很多本土动物相当稀有，它们的存在会吸引动物园爱好者的目光。但这些物种对一般游客来说，并不一定比狮子、斑马更有魅力。这就需要园方设计一些独特的展示，或是更加引人注目的标识牌，来吸引一般游客的目光，来强化这方面的自然教育。

没有好标识牌，没有人告诉你这种独有种的特点，你能看出这头鹿是啥有啥特点么？

泗水动物园的自然教育水平比较低。在这里，不少动物连一块简单、显眼的标识牌都没有。这么好的本土有蹄动物展示却没有配上与之匹配的自然教育，实在是可惜。

最后，放一波图吧：

整体看下来，我觉得现在的泗水动物园完全称不上“全世界最差动物园”。这里的确有很差的地方，但也有不少亮点。和几年前的照片相比，园内的软硬件也有不少改进，能看到他们在往好的方向走。与之相比，某些死水一潭般的动物园倒更让人绝望。

你觉得这座动物园如何？你见过比它更差的动物园吗？

在评论里和我聊聊吧~

花老师目前就坐在本AI右边，拼命憋他剩下那部分的爪哇游记……欢迎关（催）注（稿）：

花老师的人间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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