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上饶：建大坝致自来水变臭

江西上饶：建大坝致自来水变臭
时间：2007-4-15 　来源：民主与法制时报 　　

　　信江在赣东北流淌了几千年，孕育了世世代代的江西上饶人，如今一个投资1.26亿元的拦江大坝改变了以往的局面。大坝将信江变成了湖和水库，江水如今已经停止流淌，开始发臭，但它是当地自来水的水源，那里生活着30多万市民。

　　□张 勇 记者 郑建峰

　　发自江西上饶

　　“我们早就喝自来水了，你看看闻闻，没问题的。”方亚玲递给记者一杯开水说，她的身份是上饶市自来水厂的办公室副主任。她告诉要找厂领导的《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只有她在厂里守着，厂领导们回家扫墓去了。自去年底臭水事件发生以来，她的工作便开始忙碌了。

　　自来水臭水事件发生后，上饶市自来水厂门卫室的大理石墙上贴了通知：“所有来访车辆，除经上级同意，一律不得入内；所有来人来访，一律在门卫详细登记，经联系后方能入内。”

　　据知情人讲，这个通知贴出来的时候，上饶市的自来水早已出现异味了，但不像现在这样恶臭。从此，自来水厂就开始“加强防范”了。

　　大多数河环水绕的南方城市自来水供水水源，往往就是附近的大江大河。上饶市就很具标本性：它的自来水水源取自穿城而过的信江。

　　《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4月4日赶到上饶。前两天，这里才下过一场大雨，水的恶臭淡化了。

　　“水不臭的原因可能是这场雨，过几天温度增高了还会重新臭起来。”在信江边钓鱼的一个老人对记者说。

　　臭水事件殃及30万人

　　家住信州区的洪亮最早发现自来水臭味，是去年的12月3日。那天晚上他从外地出差回到上饶，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泡茶。

　　烧水时，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水烧开时整个房间都弥漫了腥臭，最终他找到了味道的来源是自来水。他说半年前就发现有味道了，当时以为自己烧水用的电壶出了问题，用力擦一直到用洗涤灵甚至洗衣粉洗都除不掉，后来他又怀疑自家的自来水管道有问题。他说那晚上“敞开窗子放味有两个小时的”。

　　第二天晚上回家，自来水仍然有异味。洪亮便问了邻居，又拨打了几个家住市区朋友的电话，证明不仅仅是他家的自来水有异味：上饶的自来水确实出问题了。

　　一个现在还能佐证的事实是，在上饶市委宣传部和上饶市政府新闻办公室主办的政府官方网上，有一个“上饶之窗”论坛，清楚地记录着洪亮验证的结果：腥臭通过管道流向上饶市区的每一个“有自来水的地方”，这个地方生活着30多万市民。

　　在臭水事件中也有受益者，比如零售店店主小齐，那些日子，不足十平方米的零售店光卖水就赚了一万块钱。但他不承认自己是“发国难财”。“那些日子，人们都疯了似的往家里买水。”本来块把钱的水，临时加价五毛钱也卖得一瓶不剩。他只好去离上饶市区较近的一个县上货，最后加价一块钱出售，但转眼就卖没了。

　　12月12日，上饶市区桶装水供不应求。所有商店里的矿泉水、纯净水被抢购一空，许多商家像零售店店主小齐一样，到市外紧急调货，但还是供不应求。经营桶装水的公司、企业生意奇好，桶装水和饮水机也一货难求。

　　上饶人信赖信江并非一日，他们世代都喝信江水，一般是不大看得起瓶装水和桶装水的。曾在一家报社工作过的杜大姐说：一瓶瓶装饮料，放几个月表面看起来都不会有变化，这就是有防腐剂，不然早臭了。

　　臭水事件后的几天中，上饶的市长热线和新闻热线均被市民们打爆，但得到的一个相同口径回答是：经检测自来水饮用可以放心，但异味的原因在调查中。

　　《江西日报》在12月6日的报道中说：“12月4日下午，上饶市政府市长热线办接到群众反映，称该市市区居民所使用的自来水煮沸后会产生一股腥味。市委、市政府领导闻讯后高度重视，立即责成市应急办、环保、卫生、自来水公司等部门紧急处置。相关部门随即对自来水厂的源水、取水口、清水池水、管网的水质进行了检测。据5日凌晨3时和上午9时的水质检测结果表明，除有异味外，其余指标均符合饮用水标准。”

　　但是事情过去仅仅一个多月，在今年的1月25日，已经趋于正常的自来水味道再次反弹，而这次持续了近20天。

　　自来水厂成了上饶市民关注焦点。从此，自来水厂就开始“加强防范”了。

　　而另具重要意义的信息是，自来水发臭其实是来源于信江水质的改变。这个信息是公开的，它的发布者是上饶市人民政府。为什么水质会改变？来自自来水厂的答案是明确的。

　　拦坝工程使信江变成了死水

　　在自来水厂工作了30年的老厂长说， 1964年建厂到上世纪80年代末建新厂，其设备流程都是针对活水而设计的，而现在“信江拦坝之后，信江不流了，这就不是我们水厂的设备所能管的了。”生产科长也持相同看法，在现有流程之外还需加一套延伸处理的流程，要购置一套消毒深处理设备，而即使如此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更换水源才是最重要和根本的。他们表示，对于臭水，自来水厂方面“已经尽全力了，我们问心无愧”。

　　他们说的“拦坝”是横亘在信江上的一座大坝，全称是“信州水利枢纽工程”。它的出现让信江的水不再流动。

　　信江又称上饶江，主脉玉山水源自赣东南的怀玉山脉，全长329公里，9个县市171个乡镇分布在沿岸。在上饶市市区内和丰溪河交汇成信江后由东北向西南横穿上饶市区。

　　“信江水量不是很大，加上有人丢垃圾和挖河沙，河道显得很难看。”一位知情人讲，当年政府要建拦江坝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信江变得好看。水面如果要好看，首先就要宽阔，那就只能拦坝，“江水一集中，江面就自然宽阔了，像个湖一样。”

　　投资1.26亿元的拦江大坝，在玉山水与丰溪河汇合口下游7.42公里上饶县茶亭镇的应家坊。据设计图显示：大坝控制流域面积5234平方公里，信州水利枢纽工程水库正常水位为66米，其相应库容为2718万立方米。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设计，信江就变成了水库。

　　“水不流动的江算是江吗？”一直关注自来水异味事件的洪亮质疑拦坝工程。

　　上饶市政府把束水之后的景观称之为“一江两岸”。

　　资料显示，现在的信江：总长度约17.4公里；宽400-500米；面积743万平方米。

　　2005年这个大坝完工关闸蓄水的时候，《上饶日报》报道称该工程是“造福上饶人民，备受上饶市民关注的上饶市重点工程。”

　　信江水恢复平静一年后，自来水的腥臭便向上饶市民袭来。

　　当地政府解决自来水两次发臭的办法是：通过信江上游水库调水冲释，同时要大坝提闸放水配合，“相当于做透析”，把信江水短暂换水。负责换水的是信州水利枢纽工程的大禹公司，据该公司副总经理介绍，半年之内11次提闸放水，“但我们和政府是有合同的，每年只放5次水。”他说，每放一次水，公司就要损失两万多元钱。“我打报告给主管市长要钱，他说没钱。”因为大禹公司是股份制企业，投资来自股东们集资。所以“如果政府总让我们提闸放水又不给钱，我们会考虑走法律途径的。”

　　“把这个大坝炸了吧”

　　公司职员许琳琳每天都要到信江边上晨练。4月4日清晨，那里还在大量排污。“实在是臭不可闻！”她愤愤地说，“他们在偷偷地排，因为时间特别：一般是在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最迟的也会在七点之前排完。”据了解，这种情况持续了并非一年两年。

　　这让城管局领导十分头疼:“并不是解放河一处，我们治理了好多排污口，包括很隐形的那种地方。”上饶市城管局副局长江水录表示，很多排污口排污原因复杂，比如解放河，涉及上游很多自建的居民楼，居民“就用石板盖着厕所，生活污水和粪便直接排放到管道里”。

　　“排污是一个问题，但不是重要问题。”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上饶“老环保”认为，流水有自我净化的功能，所谓流水不腐，真正的原因是大坝把信江由活水变成死水。

　　他的看法被江西省环保专家组的调查结果所印证。

　　一月末，上饶第二次臭水事件发生后，江西省环保局副局长带领专家组进行现场调查，并很快出具了一份《上饶市市区自来水异味问题调查报告》。在报告中的臭水“原因分析”中，得出了三个结论：一是排除工业废水超标排放的因素；二是排除自来水中加氯消毒过程中的因素；最后是“信州水利枢纽工程建成后，信江上饶市区段水文条件已发生变化，河流逐渐变成了湖和水库。水的流速减缓，水体交换量减少，自净能力降低，导致水环境发生变化，水质富营养化可能性增大。”

　　这些结论并未让市民知晓。市民们知道和看到的仅仅是：信江束水后，信江的鱼变肥了，沿滨江路每走不远，就能看到拿着钓竿挤在一起的钓鱼队伍；从公开的新闻发布会和当地及江西境内媒体的报道中，他们知道和看到的是，“信江水质富营养化，饮用自来水无碍健康”。上饶市疾病控制防治中心副主任表示，目前尽管臭水事件已经过去，但他们每隔几天就要进行常规自来水水质监测，主要针对自来水厂水源及出厂水，并把结果向市政府报送。该副主任向记者出示了一份《4月2日上午情况汇报》，其中显示，浑浊度标准值是最高限。

　　许琳琳对臭水的逻辑十分简单而达观：水臭就不喝，管谁说的什么健康不健康呢!“水的味道像死老鼠这么臭，饮用后还会无碍健康？”

　　在上饶官方网站的一个论坛上，一个上饶网友写道：

　　姚同学/求求你/把这个大坝/炸了吧

　　这个姚同学，论坛的人都知道指的是姚亚平：在大坝开工时任上饶市委书记，现在还在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