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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植物之王梭梭败落阿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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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一怪姚大鹏 发表于 2018-2-20 16:07: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阿拉善的梭梭正在衰败。它是牧区植被的保护神,失去保护的牧场正在变成荒漠。牧民们改变了生活方式,希望能重建起生态信心。

  一头与黄沙同色的双峰驼在铁丝围栏外迂回。围栏相隔,一丛丛一两米高的灌状小乔木很安全。将梭梭与骆驼和山羊们的放牧地隔开的,是20多年前的一道禁令。之后,阿拉善当地牧民常能看到,骆驼用湿漉漉的眼神看梭梭。

  这里是内蒙古西北部乌兰布和沙漠腹地,一道梭梭林形成的绿色生命线画过近10个经度,庇护着苍天般的阿拉善。33岁的牧民巴利听老人说,当年“骆驼钻进梭梭林,找都找不见”。如今他却有几次看到,大卡车从稀疏的梭梭中间径直驶过。

  “扎格”的衰亡

  清晨5点,风起,乌兰布和沙漠天地一色。巴利的媳妇在灶上放一锅水,灶下添几把“扎格”,40分钟水就开了。在蒙语中,“扎格”即梭梭。因为热值高,有人称它“梭梭柴”。冬天,阿拉善的气温降至零下30℃,包括巴利媳妇在内的牧民习惯捡拾扎格烧火炕,驱寒保暖。

  上万平方公里的大漠植被寥寥,几米高的梭梭已经是视野所见的最高植物了。梭梭树冠以下,长着白刺、沙竹和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均一米不到。作为建群物种,梭梭掌管整个群落:它是上层优势种,一旦丧失,其他的物种也不会存活。

  由于环境所限,原本最高能长到9米的梭梭,只能长成灌木的样子:树皮灰白、木质坚脆,枝条或斜生或弯垂,却无法舒展。枝上叶片也已退化为鳞片,代替进行光合作用的是梭梭嫩枝。它的生长节律也略有古怪,伪年轮的问题困扰着研究者:同一株梭梭,单侧生长,某些年份只增加一个年轮,而另外的年份则会增加两个年轮。研究者分析,这可能是受到了风沙流和强烈地表辐射的影响。

  新疆的科学家曾做过梭梭生态效益方面的研究,发现梭梭林带具有降低风速、阻截流沙等生态作用。其实,即使科学家不做研究,牧民也熟知梭梭的生态价值:扎格以2至3倍于地面身长的根系,牢抓着年轻的沙漠。而这一片林地的面积,几乎占到乌兰布和沙漠的四分之一。

  长久以来被充当薪柴的,只是枯死的扎格。过去,来阿拉善的客人无一例外会被推荐品尝“梭梭烤全羊”,但现在提及这道大菜,牧民们只砸吧砸吧嘴。蒙古传统大餐已是难得一品的珍馐。因为烤全羊耗柴量很大,而可以捡到的枯死的梭梭很少了。

  整个阿拉善正在褪去它的绿色,位于北方的天然屏障梭梭林也难逃厄运。50年代,1700万亩梭梭林在阿拉善境内生长旺盛,80年代,下降到834万亩。2001年,盖度在30%以上的梭梭林下降到578.7万亩,还有870万亩沦为盖度不足30%的稀疏残林。“30%的植被盖度”在生态学上意味着,阳光垂直投下时梭梭们的影子还占不到地面面积的三分之一。

  终于,牧民与扎格相安无事的和谐被打破,梭梭从此需要刻意的人为照护。上世纪80年代,政府提出围栏封育,一道铁丝将梭梭同可能的伤害隔离。

  巴利去看围封5年的土地,某些区域,梭梭的确郁郁葱葱,但他却有朴素的担忧,“东西不吃,也不能长到天高”、“草原就是要有些羊啊,骆驼啊。没有羊和骆驼的草原还叫什么草原?”他还从老人那里听来经验之谈,说经过骆驼舔舐的梭梭才会长得好。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质疑:将梭梭相对孤立地围护起来,会不会造成生态链断裂呢?

  退出大漠的牧民

  以家族身份定义,巴利是地地道道的牧民。尽管巴利家90岁的老奶奶觉得孙子和自己年轻时很不一样。论影响力,“摩托车拉力赛冠军巴利”就比“牧民巴利”更知名。

  为什么不骑摩托呢?离开嘎查去最近的镇子吉兰太购买肥皂、牙膏啥的,骑摩托只花一两个小时,换了马或骆驼却要小半天。在内蒙古,苏木、嘎查分别相当于乡和村,镇子还叫镇子。地广人稀的阿拉善,两个嘎查面积加在一块就有一千多平方公里,两户人家相隔十几公里属于正常。

  逐水草而居的日子早已模糊。从满人统治开始,为便于管理,牧民便逐渐被固定下来。《制度变迁和游牧文明》一书中记载,当时牧民“冬春季节,在自己的牧场上放牧牲畜,而夏季则到公共夏季营地去放牧。”作者总结,夏季放牧时间虽不长,却是对冬季草场的重要恢复。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施行的草场承包,使牧民完全定居下来。但至今,游牧,这一黄沙统治下的烙印未全然抹去,它仍在决定巴利这一代的基本节奏:赶羊和骆驼出圈,饮羊、饮骆驼,休息,饮羊、饮骆驼,休息,饮羊、饮骆驼,赶羊和骆驼回圈。但放牧且只放牧的生活已不再。

  从经济来源角度考虑,巴利算不上一半的牧民。巴利家年收入最大的一块来自耕地,3万多;其次是牧羊,2万。但这还没有算上每人5500元的公益林补贴(扣除保险等,实发3700元左右)。补贴缘于“退牧还林”的国家政策,梭梭也在受惠之列。巴利的代价是,2004年的300多只羊,减到了现在100多只,骆驼剩下30头。不过他对此无所谓,“反正草场情况不好,可吃的牧草也不多。”

  另一些牧民走出牧区。赵桂平在镇上的一家制碱厂负责操作锅炉,8小时工作制代替了他原来松散的草原时间。上班地点距离他在召素陶勒盖嘎查的家25公里。他说,在城市里可以学到更多东西。2008年,工厂方面答应给赵桂平一个工作机会,母亲出乎意料地支持。其实单论收入,工厂的工资并没有高出放牧多少。老人的催促里,不乏对草原生态能否持续的担忧。赵桂平怀疑:难道牧区将来真的会贫瘠到住不下去?

  巴利8岁的儿子国庆刚够年龄去镇上念小学,对于是否希望儿子延续牧民生活,巴利回答,“这要看他自己”。而长大后的国庆,准备应对新的环境改变。

  都是民勤人的错?

  梭梭“扎格”,沙漠植物之王,蒙古族牧民说,“砍它会烂手脚的”。

  但戒律显然没有被一直恪守。每当被问及生态问题时,阿拉善牧民习惯重复这样的一个句式: “原来怎样怎样,民勤人来了以后??”上世纪中叶,甘肃民勤人大规模迁入阿拉善,从那时开始了生态上“礼崩乐坏”的年代。

  统辖着蒙古族精神的信仰从萨满教而来。从这个自然神论体系中产生出一种生态伦理,即生命无时无处不在。砍树?树神会动怒。挖土?土地神会动怒。倾倒污水?水神会动怒。以前,牧民樵采扎格时,会如神示般地想起一道律令——非枯死勿捡。

  不同于蒙族人,新迁入的汉人对梭梭既无情感也无畏惧。涌入牧区后,移民生存的下一步骤是盖房、垒圈、砌井、打家具、烧柴。于是,在牧民眼皮底下,活的梭梭被连根撅起。一位牧民说,另一种大漠植物胡杨则更惨,“1962年和1963年砍得最多,1964、1965年的时候就基本上没有了。”

  要解释民勤人口迁入阿拉善原因,可以参考赫伯拉(Herberla)与米切尔(Mitchell)分别于1938年、1946年提出的“推拉理论”。他们指出,原住地的就业、耕地不足、基本设施的缺乏、自然灾害等可以构成推力;同时,迁移目的地更好的就业机会、更好的教育和卫生设施、更适宜的自然环境等构成了拉力。迁移就是原住地之推力与目的地之拉力的作用结果。据分析,当年拉向阿拉善的其中一个分力是“水草丰美”,今天,无法想象这个词能修饰阿拉善。

  实际上,牧民口中“民勤人来了以后”更多是个时间上的概念,而非全是移民们的责任。与这个时间段重合的1958年,正是“大集体时代”的序幕。见证阿拉善生态变迁的只言片语,可以在“蒙族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和生态环境保护”和“阿拉善环境恶化历程中的民勤移民”两份调查报告当中寻找到。

  “以前蒙古族人只拿老死的干柴和灌木来烧火,大集体以后就直接砍活的绿色的树和灌木了。谁都可以砍,而且集体的事情,又不细心,所以很浪费。”苏海图嘎查66岁的乌力吉巴图说。

  “上世纪70、80年代,这里的人用骆驼拉戈壁的梭梭,当时牧民采梭梭还都是死的。可军车去的时候就不一样,不管死活都拉,有的拔不掉就用车拉着钢丝把梭梭拽掉。两三年就把梭梭拉光了。”赛汉陶来嘎查的巴得日胡说。

  “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学大寨,搞农业。‘牧业要学乌胜旗’,‘多生羊羔多挤奶’,‘边放羊边种田’??这里是牧区,没有水,种不了地的嘛。”苏海图嘎查68岁的图布登说。

  当时一位研究人员去阿拉善考察,牧民带他去看一条由梭梭铺成的路。现在,已没有梭梭可以被连片砍倒,枝杈相压地铺在沙层表面了。

  沙起西北

  “沙上墙,驴上房”,阿拉善人用这句顺口溜戏谑沙漠生活。

  “阿拉善当前的生态状况其实也是几千万年来气候干旱化的结果,”北京大学生态学系教授、从事植被生态学研究的刘鸿雁说,“原因是青藏高原抬升,进入亚洲内陆地区的水汽减少。”而全球变暖、人类过度干扰只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剧了大趋势。对于具体百分比,由于目前没有开展这方面的工作,刘鸿雁给出的回答是“无法估计”。

  荒漠化还在加剧。以乌兰布和沙漠为例,每年以8∽10米的速度向前推移,而原本停留在巴音乌拉山另一侧的雅玛雷克沙漠,在近年也翻越而来。两座沙漠轻松“握手”。“荒漠化”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个词——崩溃。2000年,阿拉善人口较建国初期增加了近5倍,又让人想到另两个词——马尔萨斯理论和“生态移民”。草原生态会崩溃吗?阿拉善会不会是下一个楼兰?

  对于荒漠生态系统,水是维持该地区稳定的关键生态因子。阿拉善人可以明显感到水情变化,一位牧民回忆,“这里的井刚开始时是人挖的,用毛驴拉水车种草料;1968年挖涝坝,用柴油机;再过几年就改用人推着钻打机井,打四五十米深;1972年的时候大打机井,已经到100米深。”现在的井,打不出水就丢弃。

  “水量及地下水的波动变化,对梭梭及当地植被的生存与稳定发展,具有巨大影响,”中国科学院寒区旱区环境与工程研究所研究员李启森说,“当地植被发育对环境变化具有较强的敏感性,也因此常被用于对环境变化的指征。”

  中科院地理所的脆弱生态类型研究专家吕昌河则进一步认为,导致植被(梭梭等)破坏最重要的原因应该就是水量的减少。“流入绿洲的水量由上世纪60年代的每年10多亿立方米减少到现在2亿立方米;黑河中游大量引水,使额济纳绿洲内的两个湖泊在上世纪60年代初相继干涸。胡杨林、梭梭林面积大幅缩小。”吕昌河对记者引述相关资料。

  与干旱相伴而来的,是日益泛滥的鼠害。阿拉善SEE生态协会项目办主任马彦伟,曾见过40个鼠洞分布在七八平方米的面积内,梭梭根部已经悬空。他希望能在研究人员的帮助下,了解鼠害猖獗同干旱的深层联系。

  马彦伟在做的另一件事是组织牧民种植肉苁蓉,以一种新方式创收,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放牧。苁蓉寄生在梭梭根部,作为一味名贵中药材,一千克鲜苁蓉能卖到十几、二十块钱。“挖苁蓉时需要很小心,不能伤害到梭梭的根。之后还要把土填回去,”马彦伟说,“毕竟我们的目的是保护生态,而不是为了经济收益。”在马彦伟们的积极宣传下,牧民们已经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对诸如“生态文明”这样的名词进行思考。巴利的结论是,“生态文明”就是指牧民的“信心”。“没有草原就没有人,有了人就有草原。草原会好起来的。”巴利说。信心从何而来?梭梭不死,阿拉善的生态故事继续。(文/刘夏 插画/芒果)

出处: 《新知客》杂志

图:梭梭是最顽强的沙漠植物之一。在干旱、风沙和冬季严寒的阿拉善,梭梭林抵挡住沙漠的侵袭,护佑着脆弱的荒漠生态圈和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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